1高铁上的白发老人2010年的秋老虎,在九月末的山城重庆依然残留着余威。
G字头高铁列车如银色长龙,正以三百公里的时速穿梭在川东的丘陵与江河之间。
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,像一部被快进的老电影,模糊了时间的界限。
七十五岁的赵大发靠窗坐着,浑浊的眼睛却没看窗外。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中山装,
领口系得一丝不苟,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只是那双手,在微微颤抖。
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,照片上是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,眉眼弯弯,
笑靥如花。那是林菊芳,是他藏在心底七十多年的牵挂。“爸,喝点水吧。
”身旁的李玉明递过一个保温杯。他也已年过半百,两鬓同样染上霜华。
他不是赵大发的亲生儿子,而是他牺牲战友李明轩的遗孤。当年赵大发退伍后,
便认下了这个“儿子”,一养就是几十年。赵大发接过杯子,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,
喉咙里还是觉得发紧。他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,指腹摩挲着照片上姑娘的脸,
声音沙哑:“玉明啊,你说……菊芳她,还记得我吗?”李玉明拍了拍他的手背,
语气尽量轻松:“肯定记得!您和林阿姨当年那么好,她那信里不都写着呢吗?再说,
祺祺都跟那边确认过了,错不了。”提到孙子李祺,赵大发的眼神柔和了些。
若不是那孩子在网上看到了那封信,又有心去打听,
他这辈子恐怕都要带着这个遗憾进棺材了。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。李祺在一家寻人网站上,
看到了一篇被热转的帖子,标题是《烽火连三月,
家书抵万金——致我从未谋面的“赵叔叔”》。帖子里,一位名叫张甜甜的女士,
连载了她母亲林菊芳珍藏多年的一沓书信,信的落款,全是“大发”。
信里写着少年的意气风发,写着对家乡的思念,写着对一个叫“菊芳”的姑娘的深情,
也写着奔赴华北抗日前线的决绝。李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,因为他爷爷赵大发,
时常在深夜对着一张旧照片出神,嘴里偶尔会念叨“菊芳”这个名字,
还提过当年在冀中地区打游击的往事。他把帖子打印出来,拿给赵大发看。
当赵大发看到“如果后续你收到我牺牲的消息,请不要等我。此后余生,
请换个人再爱”这句话时,老人再也忍不住,老泪纵横。
那是他当年在一次反“扫荡”战斗前,托地下交通员寄出的最后一封信。他以为,
这封信早已随着战火湮灭,却没想到,被林菊芳妥帖地保存了一辈子。
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。李祺联系上了帖子的作者张甜甜,
的地址、当年所在八路军部队的番号、甚至是信里提到过的、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。
当所有线索都对上时,张甜甜激动地说:“我妈就是林菊芳!她在重庆等您这句话,
等了一辈子!”第一次通话,电话那头传来苍老却依旧带着江南口音的女声时,
赵大发几乎晕厥过去。“是……是菊芳吗?”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压抑的抽泣声,
然后是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回应:“大发……真的是你?你还活着?”就这一句话,
让两位七旬老人在电话两端哭成了泪人。他们都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,
都以为那段烽火中的爱情,早已是被岁月掩埋的灰烬。
他们约在林菊芳现在居住的城市——重庆见面。赵大发坚持要坐高铁,他说,想快点见到她。
高铁缓缓驶入重庆北站,广播里传来清晰的报站声。赵大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
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,又伸手理了理中山装的领口,仿佛要去见的,
还是当年那个十***岁的姑娘。李玉明提着简单的行李,搀扶着有些站立不稳的赵大发,
走出了车厢。站台上,人群熙攘。赵大发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,直到看到不远处,
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正由一个中年女人搀扶着,朝这边望来。
那老太太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斜襟布衫,头发梳得整齐,用一根素色的发簪固定着。
她的背有些驼了,脸上布满了皱纹,但那双眼睛,在看到赵大发的瞬间,亮了起来,
像点燃了两盏微弱却温暖的灯。是她,是菊芳。赵大发挣脱开李玉明的手,一步步朝她走去。
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七十年的时光隧道里,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,那些辗转思念的夜晚,
那些以为永无再见之日的绝望,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,模糊了视线。
林菊芳也颤抖着朝他走来,嘴里喃喃着:“大发……大发……”当两人终于走到一起,
四目相对,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,只剩下无声的哭泣。他们伸出手,紧紧握住了对方。
那双手,都布满了皱纹和老茧,却都带着彼此熟悉的温度。“你瘦了。”赵大发哽咽着说。
“你也老了。”林菊芳擦了擦眼泪,笑着说,笑容里带着岁月的沧桑,
却依旧有着当年的轮廓。一旁的张甜甜和李玉明,看着这一幕,也红了眼眶。
张甜甜递过纸巾,轻声说:“妈,赵叔叔,我们先回家吧,有话慢慢说。
”2烽火少年时时间倒回1937年,秋。江南水乡,赵家村。十八岁的赵大发,
是村里有名的壮实小伙子,能挑百斤的担子,能在河里憋气游上半里地。他爹娘早逝,
靠着几亩薄田和帮人打零工过日子,性子却像村口的老槐树,正直又执拗。
林菊芳家就在赵家村隔壁的林家村,比赵大发小一岁。她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胚子,
皮肤白皙,眼睛像含着一汪秋水,唱起水乡的小调来,能让田埂上的青蛙都忘了叫。
两人的缘分,是从一次赶圩开始的。那天,赵大发挑着一担自家种的白菜去镇上卖,
路过一座小桥时,看到林菊芳正踮着脚,想把掉在河里的绣花鞋捞上来。河水有些急,
她脚下一滑,眼看就要摔下去。赵大发眼疾手快,丢下担子就冲了过去,
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。“姑娘,小心点!”林菊芳惊魂未定地抬起头,
看到眼前这个浓眉大眼、满脸通红的小伙子,脸一下子就红了。她小声说了句“谢谢”,
又低下头去看河里的鞋。赵大发笑了笑,卷起裤腿,“扑通”一声跳进了河里,
很快就把那只绣着荷花的布鞋捞了上来。从那以后,赵大发就经常“偶遇”林菊芳。
他会在她去河边洗衣服时,“刚好”也去挑水;会在她去山上采野菜时,“刚好”也去砍柴。
林菊芳心里明白他的心思,每次看到他,都会偷偷地笑。村里的老人都说,这俩孩子,
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赵大发也觉得,自己这辈子,就认定林菊芳了。他开始攒钱,
想等年底就托媒人去林家提亲,然后风风光光地把菊芳娶回家,生几个胖娃娃,守着几亩田,
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可平静的日子,很快就被战争的阴云打破了。1937年7月7日,
卢沟桥事变爆发,日军全面侵华。消息传到闭塞的江南水乡时,已经是半个多月后。
村里的保长拿着喇叭在晒谷场上喊,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,要抓壮丁,要抢粮食。一时间,
村里人心惶惶。有人开始收拾东西,准备逃到山里去;有人则唉声叹气,觉得天要塌了。
赵大发也慌了。他不怕吃苦,不怕穷,但他怕日本人毁了他的家,怕抢走他的菊芳。
那天晚上,他翻来覆去睡不着,脑子里全是保长说的话,全是报纸上看到的“日军暴行”。
几天后,一支八路军的宣传队来到了镇上。他们穿着灰布军装,打着“抗日救国”的旗号,
向乡亲们宣传抗日道理,号召青年人参军报国。赵大发挤在人群中,
听着宣传队员慷慨激昂的演讲,心里热血沸腾。当宣传队员问谁愿意参军时,
赵大发第一个举起了手。“我愿意!我要去打鬼子!”他的声音响亮而坚定,
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。宣传队的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,赞许地说:“好小伙子,有种!
我们八路军就需要你这样的热血青年!”赵大发兴高采烈地回了家,
他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林菊芳。他觉得,自己要去保家卫国,是件很光荣的事,
菊芳一定会为他骄傲的。可当他跑到林家村,找到正在院子里喂鸡的林菊芳,
把事情告诉她时,林菊芳却一下子哭了。“大发,你别去好不好?”林菊芳拉着他的胳膊,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“打仗多危险啊,我听说前线死了好多人,我不想你有事。
”赵大发心里一酸,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,柔声说:“菊芳,我知道你担心我。
可我是个男人,国家有难,我不能缩在家里。你放心,我参加的是八路军,是人民的队伍,
我们一定会胜利的!等我把日本人赶出去,就回来娶你,咱们好好过日子。
”“那……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。”林菊芳哽咽着说,“我等你,不管等多久,我都等你。
”赵大发重重地点了点头,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。几天后,赵大发就要出发去部队了。
出发前一天晚上,林菊芳连夜给他做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,
又把自己攒的几块大洋塞到他手里。“大发,这鞋你带着,走路舒服。钱你也拿着,
买点吃的,别委屈了自己。”林菊芳的声音带着哭腔。赵大发接过鞋和钱,
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,沉甸甸的。他知道,这双鞋,这几块钱,是菊芳全部的心意。“菊芳,
你等着我。”赵大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一定会回来的。”第二天清晨,
天还没亮,赵大发就背着简单的行囊,踏上了去部队的路。林菊芳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,
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,直到消失在晨雾里,才忍不住蹲在地上,失声痛哭。她不知道,
这一别,竟是漫长的等待,和无尽的牵挂。而她自己,也即将踏上前往重庆的颠沛之路。
3烽火尺素书赵大发参军后,被分配到了八路军第120师的一支地方部队,
先是在晋西北一带集训,后来就开赴了冀中抗日根据地,开展游击战争。战争的残酷,
远远超出了赵大发的想象。他原以为,当兵就是扛着枪打鬼子,可真正到了战场上,
他才知道,死亡离自己那么近。日军的“扫荡”异常残酷,实行“三光”政策,所到之处,
生灵涂炭。赵大发和战友们不仅要和装备精良的日军作战,
还要面对缺衣少食、环境恶劣的困境。他们常常在青纱帐里宿营,在地道中埋伏,
用简陋的武器和敌人周旋。每当夜深人静,躺在冰冷的战壕里,听着远处的枪炮声,
赵大发就会想起林菊芳,想起她的笑容,想起她做的布鞋。只有想到她,
他才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。他开始给林菊芳写信。每次打完仗,只要有机会,
他就会找个安静的地方,拿出纸笔,一笔一划地写。他写战场上的情况,却总是捡好的写,
说自己一切都好,说部队打了胜仗,说八路军和老百姓鱼水情深;他写对她的思念,
说等战争结束,就带她去看延安,去看***;他还写对未来的憧憬,
说以后要盖一座大房子,和她生一群孩子,过平平安安的日子。信写好后,
他会托地下交通员或者根据地的老乡,帮忙寄回江南。
他不知道这些信能不能送到林菊芳手里,但他还是坚持写,因为写信,
是他唯一能和菊芳“说话”的方式。而此时的林菊芳,因为江南局势日益紧张,
在姐姐林梅芳的劝说下,已经带着简单的行李,跟着姐夫张铭一家,
踏上了前往大后方重庆的路途。张铭在重庆的一家**机关里找了份差事,算是有个落脚点。
一路颠沛流离,历经一个多月,他们终于抵达了重庆。这座山城被连绵的群山环绕,
雾气缭绕,和江南水乡的温婉截然不同。刚开始,林菊芳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和生活,
但为了生存,她只能慢慢习惯。她和姐姐一家住在重庆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,房子不大,
却很温馨。林菊芳依旧每天盼着赵大发的信。她每天都会去巷口的邮差那里问,
有没有从北方寄来的、收件人是“林菊芳”的信。刚开始的几个月,信还能断断续续地收到。
每当收到信,林菊芳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,一遍又一遍地读,读得泪流满面,
又读得满心欢喜。她会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进一个铁盒子里,藏在床底下。
她也给赵大发回信,写自己在重庆的生活,说姐姐和姐夫对她很好,说重庆的风景很美,
让他安心打仗,不用惦记家里。她还会写自己的思念,说她每天都在等他回来,
等他一起看重庆的夜景。可随着战争的推进,
赵大发所在的部队在冀中地区和日军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,部队时常转移,
书信越来越难寄了。有时候,几个月都收不到一封信。林菊芳的心,就像被悬在了半空中,
七上八下的。她开始胡思乱想,是不是大发出事了?是不是信在路上丢了?她的姐姐林梅芳,
比她大五岁,性子比她沉稳。看到妹妹日渐憔悴,林梅芳心里很着急,时常安慰她:“菊芳,
你别胡思乱想。大发在八路军里,那是人民的队伍,肯定会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和保护的。
他那么能干,肯定没事的。部队在前线打仗,信记得慢是正常的。你要相信他,
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林菊芳点了点头,可心里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。
她开始学着做重庆的小吃,和姐姐一起在巷口摆了个小摊子,一方面是为了挣点钱补贴家用,
另一方面,也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,不至于整天都沉浸在思念和担忧里。
她们的小摊生意还不错,因为用料实在,味道也好。巷子里的邻居都喜欢来光顾。
林菊芳也渐渐适应了重庆的生活,只是对赵大发的思念,从未减少过一分。
1941年的冬天,天气特别冷。林菊芳像往常一样去巷口等信,邮差递给她一封信,
信封已经有些破旧了,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,邮票是边区发行的。
林菊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她颤抖着接过信,一看落款,果然是“大发”。
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,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,似乎是在匆忙中写的。“菊芳,见字如面。
我部即将投入一场艰苦的反‘扫荡’战斗,此去凶险,不知能否活着回来。国家危难之际,
身为八路军战士,我当挺身而出,义无反顾。如果后续你收到我牺牲的消息,请不要悲伤,
也不要等我。找个好人家,嫁了吧,好好过日子。此生能遇见你,是我最大的幸运。
若有来生,我定不负你。大发亲笔”林菊芳读完信,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。她抱着信,
蹲在地上,失声痛哭。“姐姐,姐姐!”她哭着跑回了家,扑进了林梅芳的怀里。
林梅芳看到妹妹哭得撕心裂肺,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问:“怎么了,菊芳?
是不是大发出事了?”林菊芳把信递给她,哽咽着说:“姐姐,
大发他……他要去参加反‘扫荡’了,他说……他说如果他牺牲了,让我别等他,
让我再找个人嫁了。”林梅芳接过信,读完后,眼圈也红了。她抱着妹妹,
安慰道:“傻妹妹,你别往坏处想。大发这是怕你担心,才这么写的。他是八路军战士,
那么勇敢,一定会平安回来的,一定会把小鬼子赶出去的!他是国家的英雄,是人民的英雄,
也一定是你的英雄。”“可是……可是我好怕,姐姐。”林菊芳哭得更厉害了,
“我不想他有事,我想和他白头偕老。”“会的,一定会的。”林梅芳拍着她的背,
一遍又一遍地说。4山城烽火林菊芳的担忧,很快就被现实的残酷所印证。
自那封决绝的信之后,赵大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杳无音讯。起初,
林菊芳还抱着一丝希望,觉得可能是信在路上延误了,或者部队转移到了更艰苦的地区,
暂时无法通信。她依旧每天去巷口等邮差,风雨无阻。那床赵大发临走时盖过的薄被,
她也叠得整整齐齐,放在箱子最底层,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的气息。可日子一天天过去,
从春到夏,从秋到冬,赵大发的信始终没有再来。林菊芳的心,也一点点冷了下去。
她开始害怕,害怕信里的那句“如果后续你收到我牺牲的消息”会成为现实。
重庆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。日军的飞机频繁地空袭这座山城,刺耳的防空警报成了家常便饭。
林菊芳和姐姐一家,经常要抱着年幼的甜甜,钻进狭窄潮湿的防空洞里躲避轰炸。
洞里挤满了人,空气污浊,弥漫着汗味和恐惧。每当炸弹在洞外爆炸,
整个防空洞都会剧烈摇晃,尘土簌簌落下,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。“菊芳,别害怕,
有姐姐在。”林梅芳紧紧抱着妹妹和女儿,声音虽然颤抖,却努力保持镇定。
林菊芳点点头,把脸埋在姐姐的肩膀上。黑暗中,她更加思念赵大发。
她不知道他在华北的战场上,是否也在经历着这样的生死考验。他是否还活着?
是否也在某个角落里,思念着远方的她?为了让妹妹能尽快走出阴影,
也为了让她以后能有个依靠,林梅芳和张铭开始劝林菊芳考虑个人问题。
他们给她介绍了几个在机关工作的年轻人,有儒雅的文员,也有稳重的干事。
可林菊芳每次都婉言拒绝了。“姐,姐夫,我心里只有大发。”林菊芳总是这样说,
眼神里带着一丝固执和哀伤,“我答应过他,要等他回来的。就算他不在了,我也不会再嫁。
”林梅芳无奈,也只能随她去了。她知道,妹妹对赵大发的感情,已经刻进了骨子里,
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磨灭的。日子就这样在思念中一天天挨过。林菊芳依旧和姐姐一起摆摊,
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。张甜甜的出生,给这个压抑的家庭带来了一些欢乐。
小家伙活泼可爱,总是围着林菊芳“小姨、小姨”地叫,让她暂时忘记了烦恼。
可这样的平静,并没有持续太久。1943年的一个夏日午后,天气异常闷热。
林菊芳和姐姐正在巷口的小摊上忙活,突然,刺耳的防空警报再次响起。
人们像受惊的鸟儿一样,纷纷朝着防空洞跑去。“快跑!”张铭大喊一声,
拉着林梅芳和抱着甜甜的林菊芳就往附近的防空洞冲。可这一次,
日军的轰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几颗炸弹落在了巷子附近,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。
林菊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推倒在地,紧接着,就失去了意识。当她再次醒来时,
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之中。周围是倒塌的房屋和散落的瓦砾,
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。她挣扎着爬起来,脑子里一片空白,
第一反应就是找姐姐和甜甜。“姐!甜甜!”她大声呼喊着,声音嘶哑。
她在瓦砾堆里疯狂地搜寻,双手被尖锐的石头划破,流出血来,她却浑然不觉。终于,
在一块断裂的横梁下,她看到了张铭的身影。他倒在血泊中,
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用来保护家人的柴刀。而林梅芳和甜甜,却不见了踪影。“姐夫!
”林菊芳跑过去,看着张铭的尸体,失声痛哭。就在这时,她听到了微弱的哭声。
她循声望去,只见不远处的一个破柜子里,露出了一小截衣角。她赶紧跑过去,
搬开压在柜子上的砖块,看到林梅芳正蜷缩在里面,怀里紧紧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甜甜。
林梅芳的腿被砸伤了,鲜血染红了裤腿。“姐!”林菊芳冲过去,抱住她们,
眼泪止不住地流。林梅芳睁开眼睛,看到妹妹,
虚弱地笑了笑:“菊芳……你没事就好……照顾好……照顾好甜甜……”说完这句话,
林梅芳的头一歪,就再也没有醒过来。林菊芳抱着姐姐的尸体,哭得撕心裂肺。她觉得,
天好像真的塌下来了。姐姐和姐夫没了,大发又杳无音讯,只剩下她和年幼的甜甜相依为命。
埋葬了姐姐和姐夫后,林菊芳带着张甜甜,搬到了重庆郊区的一个小院子里。
这里相对安静一些,也避开了市区的轰炸。她靠着给人洗衣做饭、缝补浆洗勉强维持生计。
日子虽然艰难,但看着甜甜天真的笑脸,她就觉得自己不能倒下。
她把那盒书信和赵大发的照片,藏在了床底下的一个铁盒子里。每当夜深人静,
甜甜睡熟之后,她就会拿出盒子,在微弱的油灯下,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赵大发的信。
信里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赵大发在耳边对她诉说。她相信,赵大发一定还活着,
她一定要等到他回来。而此时的赵大发,正在华北的战场上,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。
5生死战友情赵大发寄出那封诀别信后,就随部队投入了冀中地区的反“扫荡”战斗。
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斗争,日军调集了重兵,对根据地进行了疯狂的围剿。
赵大发所在的连队,负责在青纱帐中机动游击,袭扰日军的补给线。
他们白天隐藏在茂密的庄稼地里,夜晚则出来活动,破坏日军的公路和桥梁,袭击小股日军。
小说《来自抗日战争中的一封信》 来自抗日战争中的一封信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。